第87章(2 / 2)

二人的呼吸,小心翼翼,生怕打破这一刻的宁静,这垂钓,已然变成一种心情,心头豁然开朗,还有什么,能取而代之呢?

十指好好握着,偏要交扣在一起,有时候,孤夜孑的执着,真让她哭笑不得。

她动了侧脸,选了一个最舒服,最安心的姿态靠在他肩头,嘴角,一轮弧度悄然爬上来。

慈安殿内。

暖香四溢,寒气入不得大殿,只能徘徊在门外,一枝梅梢独立寒头,分外妖娆。

两宫太后坐在一侧,身后,两名穿着打扮一致的丫鬟正手持桃木梳,给二人盘着发髻。

「妹妹最近,脸色大好。」西太后望向身侧女子,一手拔着她垂在背上的青丝,「本宫,已经开始长白发了。」

「姐姐,」东太后娇嗔道,「看您说的,您啊,还是和当年一样好看。」她嘴角轻弯,望着铜镜中那张不复存在的脸,心转冷,哀怨说道。「终是不一样了,你我姐妹二人困在这深宫中,白白。。。。将这一世年华,耗尽。」

西太后听闻,随即幽幽一叹,「是我连累了你。」

「姐姐莫这样说,将我送进宫的,是父亲,不是你。」

「可。。。。终是因为姐姐无能。」西太后心头的一根刺,那是她多年来的心病。

东太后一下不知该怎么安慰,见她一手揉着肩膀,她顾不得盘了一半的发髻,起身来到身后,「可是肩膀又疼了?」

「老毛病了。」女子的手,柔软的捏在双肩上,疼痛感稍稍退去些。

「让御医过来看看?」放下一身华贵,二人,亦不过是娇小女儿态,所谓的强争,或许谁也不想。

「不用了,治标不治本,」西太后靠向后头椅背,突然想起什么似的,询问道,「听说陌医师的师傅也来了,本宫倒想见见,不知,能否将他收为已用。」东太后揉动的手一僵,神色隐晦,冲着边上的丫鬟说道,「去将国师请过来。」

「是,太后。」

西太后何等聪慧,待到一群人等均退下后,这才神色严肃的说道:「怎么了?」

「姐姐,那人。。。。」她欲言又止,双颊不自然地染上红晕,「我同你说起过。」西太后随之一怔,在脑中细细搜索,片刻后,方双目圆睁,一手扣着她的手腕,将东太后拉近几分,「莫非,是那云朝的男子?」

东太后瞳仁晶亮,抿唇浅笑,保养得当的脸,泛出幸福涟漪,她点下头,「就是他,他说,他甘愿留在炫朝,不会在走了。」

将她的手签过来,西太后让她坐在自己对面,「姐姐一直有愧於你,当初,也是因为我,不然。。。。他是不会走的。」

「姐姐。」东太后见她满是自责,心中便不忍,「莫再说这些以前的事,先前,我从未怪过姐姐,如今,他回来了,我更加不可能再去记挂那些前尘往事。」

「太后,国师来了。」外头,丫鬟一声通报,让二人收回沉浸的心绪,端坐在两侧。

门被打开,男子一袭藏青色长袍,满袖清风走了进来。丫鬟识趣将门带上,陌修上前,灯火辉煌,他躬身作揖,「微臣参见两宫太后。」

东太后望着他清秀挺拔的身影,当下一挥手说道,「免礼。」

哪个女人,都不愿看到自己深爱之人,对她俯首称臣。况且,这男人还是甘心为了自己,送入虎口。

陌修起身,内殿的地面上,光亮可监,他抬首望去,就见两宫太后端坐在前方,一人,身着枫叶红宫装,气势凌人,另一位,倒是温润脾性,蓝色的宫装,与之最为贴近。视线,落在两人脸上,他只听东太后提过,她有一位孪生姐姐,竟没想到,长的如此相似。确切的说,若不是了解东太后不爱那盛级之色,就连他,都分不出来。

「听说,国师是甘愿臣服於我炫朝?」西太后望着他脸上未收回的神色,并未惊讶,大凡初见之人,谁没有这样的表情。

「回西太后,臣是云朝子民,理当为自己国家尽一份绵薄之力。」他眼光望去,同首座上的东太后交汇,女子面露雀跃,自己叫他前来,实际上,也是一个小小的试探,看他能不能一看将二人分辨出来。

「好一个绵薄之力。」西太后抚着手中尾戒,她枕起下巴,索性也就开门见山说,「不知国师这效忠,是指的皇上,还是另有他人?」

陌修深知这样的问题,冲早会被摆出来,皇帝同两宫太后的不和,他也早有耳闻,「回西太后的话,微臣只是一名臣子,这效忠,自然是对皇上,但同样,也是对两位太后。」

女子闻言,微微一笑,至少,他不同陌辰吏那般执拗。

「那本宫再问你,若是皇帝同东太后之间起了冲突,国师的效忠,又该怎样权衡?」

「姐姐——」一听她扎样说,东太后忙去抓着她的手腕,却又不知该怎么说,毕竟即将说出口的答案,她也想知道。

西太后将垂在身侧的手落上去,微凉的掌心,在她手背上轻拍,东太后感受到她的安抚,神色稍有缓解,抓着的手也松懈下去。她正下身子,两人对视一眼后,均等着他的回答。

大殿中央,陌修负手而立,简洁雕饰的腰带上,垂挂剔透美玉。一汪清澈,越发衬得他神色冷清,眸光淡定。他沉默,东太后的心便跟着悬起,待到男子薄唇轻启,她已然冷汗涔涔,「臣,甘愿偏向两宫太后这边。」

西太后莞尔,东太后更是全身一松,重重吐出口气来。

「想不到国师,是此等重情义之人。」西太后望向身侧的女子,眸中带有欣慰。

「臣为了什么,太后应该懂。」男子一语,字字铿锵。

有了陌修的帮助,两宫势力,更为如虎添翼。他云游四方,不但医术高明,就连制毒解毒,都是无人能及。

西太后纳得贤人,再加上东太后的关系,两人便不再将他当一般臣子看待,只是他来往极为小心,就连陌辰吏都不知道,他的亲叔叔,竟曾是东太后的良人。

那次垂钓,二人回到风潋宫时,连一尾小鱼的影子都没有见到,反之,凤妃阅趴在他肩头,竟连何时睡着都不知道。醒来之时,顿觉头痛鼻塞,皇帝也没好到哪去,幸亏李嫣及时熬了姜汤来,才没有严重下去。

几日后,风和日丽,难得的好天气。

第一批秀女甄选出来,遵两宫太后之意,在园中大摆露宴,说是要皇帝逐一过目。他本无兴致,却也是祖训难违,凤妃阅是皇后,自然,也逃不得干系。

这是皇帝初见秀女之日,事先的画册,不中意的,早便被刷下去,留下的,自然是容貌端庄,家世显赫之人。

坐在孤夜孑身边,凤妃阅望着站成几排的秀女,服侍发饰大体一样,想要脱颖而出,靠的,就只能是自身才情及手段了。

第一位秀女婀娜而来,行过礼,毕恭毕敬站在台子中央,「民女如元,是朝中慕容将军之女。。。。。」

接下来的话,凤妃阅一个字听不进去,窍手托着脑袋,微微侧过去,就看见皇帝同自己一样,慵懒躺在椅背上,狭长的眼眸眯起,如那三春柳叶般,级细。鬓发墨黑,他下巴上扬,同凤妃阅正好碰个正着。皇帝面冠如玉,忽地抿下嘴,表情极为无奈,凤妃阅一下没忍住,就要笑出口来。

「民女芷萱,参见皇上,两宫太后,皇后娘娘。。。。。」

才禁不住拉开的嘴角,不显声色勾回,凤妃阅正眼望去。女子见到她,双眼缩一下,快速垂下去。她放在膝盖上的手,用力握下,松开之际,心情也随之平复,她是两宫太后的人,自然,不会这般轻易被踢出局。

一个,接着一个。。。。。。

很淡的茉莉香味飘来,只见一名女子款款上前,行过礼后,便开口道,「民女君相爷之女,君恬。」

原来,她便是君老爷新进夫人带来的女儿,君恬。

凤妃阅细细打量,只见她眉目清秀,模样在众秀女中算得上出众,只是那一双本该博彩的眼睛,如今却黯淡无光。面色略显苍白,神态,也不像其他秀女那般光彩濯濯,瞳仁无神,忽地便定在自己身上。

却见她,忽地,扑通一声跪倒在地,双目迸射出绝望的希冀,几个响头,重重磕在地面上,「民女求皇上成全,民女一生无所求,但求平淡过日子,皇上,请放民女出宫。」

突来变故,让现场顿时鸦雀无声,凤妃阅拿起茶杯一抖,差点将滚烫的水泼在手上。

「当心着点。」皇上适时提醒一句,将她手中的茶杯接过去,放在桌上。

「好大的胆子,你当皇宫是你想来便来,想走便走的?」两宫太后身侧的茗皇贵妃厉声喝道,「历来秀女中,就没见过你这般不懂规矩的。」

边上,那教导的姑姑面如死灰,万万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变数。

「皇后,您也是被强送进宫的,求求您,同皇上说说情,放我一条生路,我真的不想呆在宫中。。。。」女子丝毫没有将别人的话听进去,一个劲,只顾着磕头。凤妃阅怔愣,这样的场面,确实让她措手不及。君恬见她不说话,索性便双膝跪着上前,凤妃阅正襟危坐,刚要起身,却被她牢牢抱着双腿,不能动弹。

「你——」.橘园.星靥.

「皇后,同是女儿身,难道您当初是心甘情愿的么?还有宜姐姐,为什么都要逼着我们?」女子丝毫不顾及皇帝越发难看的脸色,已经磕破的前额,居然一下下撞在凤妃阅腿上。君恬的话,让她为之动容,如果当时,君宜懂得反抗的话,她的日子,或许不会像现在那么苦,守着一盏孤灯,牵挂之人,想见,却见不到。

「放肆!」西太后指着地上的君恬,「成何体统。」

「想要出宫么?」皇帝一倾身,高大的背影压下,单手扣着她的下巴,突然问道。

「想。」她迫不及待点下头,凤妃阅望着孤夜孑那张阴晴不定的俊脸,感觉到君恬抱着自己的双手松了下,她继而转身,将全部希望放在眼前这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皇帝身上。

孤夜孑淡淡一笑,如沐春风般,让人放下警惕,两宫太后以为他善心大发,忙要阻止,「皇帝——」

他手一挥,并未加以理睬,身子退回去,双膝交叠於身前,眸中,女子跪着的身影逐渐沉下去,他五指错落轻敲,阴骜说道,「自我炫朝开国以来,就没有发生过秀女反戈之事,既然进了宫,就别想着出去,除非。。。。。」

「除非怎样?」君恬含泪问道。

皇帝振臂一挥,指着那赤金鎏金铜柱说道,「除非你一头撞死在这,朕还能考虑,将你的屍体送出宫去,成全了你。」

「皇上——」凤妃阅听闻,忙一手拉着他的手腕。

孤夜孑并未回头,只是反手,将她的手包裹在掌中。他脸色阴霾,犹如乌云密布,这君恬,挑衅了谁,也不能将皇帝的尊严这般无端踩踏。凤妃阅想要阻拦,却见女子抆了下眼泪,毅然起身,冲着皇帝说道,「民女希望,皇上能信守承诺。」

孤夜孑听闻,只是冷冷一笑,却早已怒火中烧,「这是自然。」

周遭,静谧无声,两宫太后自然不会开口,这毕竟是君家自己的事,出了岔子,旁人便当是看了一出戏。

「好!」女子咬着一个字,凤妃阅凝视她苍白的面容,冷声说道,「你宁愿死都不肯留在宫内?」

「对!」望向她的眼中,已然充满怨恨。

「这是你的命,恨不得谁,」凤妃阅云淡风轻撇下一句,「如果你觉得这样活着比死了还痛苦,本宫不拦你。」

君恬退后一步,凤妃阅冷眼望着她,只当她性子急,也就嘴上说说,故而,没有放在心上,却未料到,她当了真,抆去脸上的眼泪后,整个人竟朝着那珠子飞奔而去。

她惊怔,欲要起身,手腕被皇帝以内力扣着,整个人动弹不得。

砰——

凤妃阅眨下眼睛,顿觉有猩红色蔓延,脸上,似有温热的液体溅上来,她伸出手一抹,只见君恬血溅当场。

边上,不知何时,那姑姑跑了出来,死死护着她身子,冲击之力过大,二人一道倒在地上,周围,一摊血渍,开始向皇帝脚边蔓延过去。。。。。

鼻翼间,那为的哦啊还是很浓,大滩的血迹,以一种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四处涌去。

风妃阅被惊住了,皇帝握着自己的手适时松开,她急欲起身,才走出一步,孤夜孑的声音便自身后穿透而来,「你若要救,她的后半辈子,只能留在宫中!」

她迈出的步子折在半途,那姑姑两手正按着她窟窿大的伤口,耽误一刻,便危及一分性命。风妃阅犹豫不决,君舍的坚持,不是她所能理解的。望着女子双目紧闭,她终是大步而上,声音,异常决毅,「好,先救人,她的下半被子,臣妾替她决定。」

皇帝两手在椅子上一称,站起来,挥挥手道,「带下去。」

「是,皇上。」两名太监接令,从侧边上走过来,将君恬带了下去。风妃阅望着她脑门上变成暗红色的伤口,刚要跟过去,就被皇帝挡在身前,面上,稍有温怒,「皇后!这才,到了一半。」

风妃阅张眼望去,只见全场的人都将视线落在自己身上,她正色静神,乖乖跟着皇帝走回首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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